《我,16岁高中生辍学,创建工作室开发游戏!》
上周,一位名叫「Silence默不作声」的UP主,将这段视频上传到了B站。在不到两分钟时间里,他向观众宣布了自己的“理想蓝图”:从高中辍学、组建工作室,用两年半时间自学开发出一款独立游戏。并且希望通过这种方式,“向所有瞧不起我的人证明自己”。
按视频里的说法,说出这番“豪言壮志”的主人公,今年仅仅16岁。不久之前,他刚刚渡过了高中生涯第一个,大概也是最后一个学期。完成辍学手续离开学校之后,他准备将独立游戏研发作为全职工作,以此来养活自己。
高中生、辍学、独立游戏……这些流量密码相叠加,让视频在B站迅速发酵,播放量超过150万之多。随后,“16岁高中生辍学做游戏”登上了热搜榜首,大量模仿、批判、乃至反批判的声音也相继出现。
也许是舆论反响超出预期,「默不作声」很快又发布了一段道歉视频,表明自己无意引导他人,“只是想做游戏,仅此而已”。
但归根结底,这场风波的始末,更像是一场错漏百出的荒诞肥皂剧罢了。
实际上,早在去年12月初,「默不作声」就已经开始上传自己的“游戏开发之路”。
从B站投稿记录可以看到,在发布辍学声明之前,「默不作声」一共更新了九段开发日志。按视频原话来说,他计划做的是一款“PC端3D剧情、基于现实故事改编校园生活题材、类似《奇异人生》的文字冒险游戏”。预计投入两年半时间,以及6000块钱启动资金。
在B站,人们对于“草根”开发者似乎总是有着特殊的热情。或许连「默不作声」本人也没有想到,最初的视频发出后很快收获了过百万播放,为他支持鼓励的话语也不断在评论区涌现。为了获取更多建议,他拉起了一个“游戏制作交流群”,并置顶在视频之下,方便观众加入。
到这里为止,大概还可以看作是高中生追梦的励志案例。但很快,故事走向就开始逐渐变得魔幻起来。
12月16日,也就是第一期视频发布后的第三天,「默不作声」宣布自己正式成立了一个开发工作室——“MoJi Studio”。成员多达200人以上,并依次分为文案组、配音组、程序组、建模组等多个部门。
显然,这个规模堪比大厂的“独游工作室”,基本就是前文所提到的那个游戏制作群,架构与兴趣社团或粉丝群等交流组织并无本质区别。根据道歉声明当中放出的截图,“工作室成员”普遍为在校学生,年龄最小的甚至只有13岁,大约还在初中年纪。
尽管「默不作声」在视频中多次强调工作室“很正式,是认真做游戏的”、“年龄不代表能力”,但仅凭一张Excel表格,显然没有多少说服力。更何况在这200人当中,还掺杂了许多试图劝导他们放弃的游戏从业者、以及单纯看热闹的互联网乐子人,成分本身就混乱且复杂。
于是在相互拉扯之后,MoJi Studio很快就出现了各路所谓的“叛徒”与“内鬼”,对「默不作声」“怀恨在心”,并且散播谣言,令一部分成员“动摇军心”,退出了组织。在这过程当中,他们还受到了来自其他小型团队的“配合攻击”,目的是为了“搞垮默纪、瓜分我们的人才资源”。
在一连串经过主观视角渲染的语言组织下,这个成立不到两个月的「工作室」俨然成为了被多方迫害与嫉妒的对象,即便他们未曾做出任何一款成品。
而「默不作声」自己,在视频当中表达出的态度也越发极端。从最初“计划用假期时间完成游戏”,到直接辍学“全职开发”,甚至想要通过独立游戏“改变环境,让教育事业变得更好”。单靠一个16岁学生和他用群聊拉起的「团队」,这无疑显得有些荒谬。
也许是突如其来的热度让少年冲昏了头脑,才让他出于这样的动机不惜辍学。但细究下来,“辍学做游戏”这件事本身,似乎也有着明显的炒作味道。
在「默不作声」看来,他决定自学制作独立游戏的底气,来源于之前在《我的世界》中的Mod开发经历。
按照视频中的说法,「默不作声」在初中时期就已经开始制作《我的世界》模组,并曾经在公开发布后取得过数千元的月收入,“不靠父母也能养活自己”。辍学事件之前,他在账号页面留下的简介是「网易slatt工作室开发者」,以及「UnSilenced游戏开发者」。
但这个看似相当官方的title,实际上和网易并没有什么关系。在风波发酵后,不堪其扰的slatt工作室被迫现身说法,表明他们只是《我的世界》视频及Mod创作团队,「默不作声」曾经是负责addon开发的其中一员,在第一期视频爆红后决定专注于独立游戏。工作室成员“都不相信他有足够的能力,但他仍然一意孤行。”
而在「默不作声」发布的几期视频中,能够看出他辍学除了“追梦”这个理由之外,更多是受长期的厌学情绪所驱使。在学校里,他曾经因为频繁上课睡觉被勒令回家反省,网课也并不参与。以至于寒假结束还不清楚自己在哪一班,开学两天便被班主任警告劝退。
面对父亲,他给出的理由则是,自己“不知道上学的意义在哪”、“读书出来也是给资本打工”,还不如“另辟蹊径,用游戏改变环境”。至于实际做法,则是“用免费教程自学Unity3D、c#脚本、blender建模”,包揽编程工作。
于是,在「UnSilenced」开发三个月之后,「默不作声」拿出了第一份Demo。但从其他UP主发布的试玩视频来看,这个“Demo”基本上是由商店免费素材拼贴而成,并没有任何剧情与玩法,只能操控角色在学校里四处跑动。还有对游戏拆包的UP主表示,「默不作声」一共只写了十行代码,均为鼠标隐藏等无关游戏性的功能。
与此同时,MoJi工作室内部也显得混乱无序。第一段视频发布后,曾经有从业者愿意无偿为游戏提供帮助。但当他提出需要先写策划案时,却被告知“没有必要”,“根据我的需求提供内容就行”。最终大量分工不明,被晾在一旁的成员陆续退出,构成了所谓的「内讧」事件。
显然,“16岁少年靠自学编程逆袭”的剧本没有出现。但「默不作声」并不在意这些,因为在他看来,只要有流量,无论质量如何都能火起来。而第一期视频的意外走红,则更坚定了他的看法,甚至主动将其公之于众,坦白在观众面前。
因此,无论是辍学视频的诞生,还是他不断强调的「16岁辍学少年」、「UnSilenced制作人」、「MoJi工作室创始人」这些头衔,大概都只是为了利用争议性将话题炒作起来,得到热度与关注。不得不说,实际效果确实非常成功。短短两个月内,“Silence默不作声”已经收获了10.4万的粉丝数量,无论成分是黑是红,他都确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流量。
至于这条路还能走多久,谁又能预料得到呢?
回到16岁的年纪,大概每个人都做过一场“梦”。
随着“辍学风波”越演越烈,许多游戏行业从业者也分享了自己的故事。16岁,有人已经用PPT游戏赚取了第一桶金,但并没有就此放弃学业,而是在考上大学后利用时间与资源积累基础,最终开发出《陶艺大师》,成立自己的工作室AZGames;有人走向创业道路,历经团队解散、大学辍学、行业遇冷后,才在游戏领域重新找到方向,做出了AVG作品《葬花》。
作为过来人,他们并没有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批判什么,而是想用自己的经历证明,进入游戏行业真的没有什么捷径可走。拥有梦想固然是好事,但不去寻求更好的环境踏实积累,反而寄希望于凭一腔“热爱”无师自通,无异于盲人摸象,成功又何从谈起。
说实话,「默不作声」的想法并不难理解。毕竟在这个年纪,“不靠父母养活”带来的自信,加上身边同龄人吹捧与赞美,确实很容易令一个学生产生飘飘然的心态。但即便如此,梦想也不该成为冠冕堂皇的包装,让自己,和那些13、4岁学生们走向一条艰险的道路。
至于聊天记录中“成为第二个米哈游”、“做出里程碑式游戏”、以及“为游戏行业正名”之类的少年梦想,坦白说,若是真靠「热情」与「自学」就能实现,那或许根本不是什么正名,反而是对整个游戏行业,以及无数科班出身的从业者们,一次莫大的讽刺罢了。
「路是由自己选择的,别人无权指责」,这句话固然不假。只是当十年、二十年后回过头来看,希望每个人都不会为自己当初的选择,而感到后悔。
他朝醒觉南柯梦,是否跨凤乘龙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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