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视镜里有岩石从山上滑落。31岁的查黄银紧握住方向盘，车子在山路上剧烈摆动，她听到汽车爆胎声后，将车停泊在山下空地上，徒步向上走回四川省泸定县兴隆镇牛背山村里。一对老年夫妻仍在瓦房里收拾东西，她大吼着让里面人出来，屋檐上瓦片大块落下来，溅落的碎片划伤了查黄银的脸颊。“人没事就好。”她抱了抱惊魂未定的老婆婆。
9月7日，泸定县兴隆镇牛背山村，查黄银和村里工作人员在村里走访。受访者供图
汽车爆胎后，徒步跑回山上村里
9月5日中午，牛背山村磨腰沟组组长查黄银处理完村务事项后，准备开车回20公里外在镇上的家。车转过山崖，向山脚行驶，地面突然剧烈晃动，山坡上的碎石滚落下来，眼前有碎石砾跳动，听到“噗”的一声，她意识到轮胎被石子扎破了，缓缓将车泊在一片空地上。推开车门后，直接往山上跑。
“一个将近60岁的老婆婆，就在屋里哭。我看她家的家具落了一地，房子裂了个大缝。赶紧把她拉出来，可是她还是不停地哭，我抱了抱她，告诉她，没事儿的，房子没了，咱们再造。”查黄银转而去另一户人家，但她发现，一对老年夫妻仍在向屋外拖拽床垫。
“我朝他们吼，希望他们放下手里的东西，能快点从屋里走出来。两个老人刚从屋里走出来，房顶上的瓦片就‘哗’一下掉下来了。有一个碎片，扎到了我脸上，立即就肿起来了，当时我还想，毁容就毁容吧，只要人没事就行。”查黄银说。
查黄银说，现在正是兴隆镇村民们采摘花椒的时候，村民们在中午的时候，一般会在地里采摘花椒，这化解了人在家里被砖瓦砸伤的风险，“但在田里也有危险。我跑到田里喊村民躲避地震，一个大叔就在山谷里收花椒，这时候一个大石头忽然从山上滚下来，急得我大喊大叫，恰好一棵油松树阻住了那大石头的滚势，那山下的大叔才安全无恙。”
村干部“幺妹儿”，晓得村里所有数据
“我们村共有户籍人口537户、1407人，但是常住在村里的只有300多人。村里60岁以上的人有199人，90岁以上的有9个，80岁以上的有20多个。这次地震，牛背山村共有重灾户六家，轻灾户三百余家。六户房屋完全倒塌，有家猪与数十只家禽被砸身亡，轻灾户房屋大多出现部分墙体倒塌情况，无法继续供人居住。村里95%的房子，都成了危房，需要整修。”
9月5日，四川省泸定县兴隆镇牛背山村，一些人家房屋坍塌。受访者供图
查黄银对村里的大小事项及相关数据，张口就来，在村里被一些老人喊为“幺妹儿”。但她做村干部仅有一年左右时间，以前她是舞蹈演员，曾在上海一家文化公司从事商业演出。“刚从事村务工作的时候，有很多事都不知道怎么去做。村里琐碎事比较多，常住人口大部分都是老人，一开始，总找不到沟通的办法。”她说。
“乡村老人一般不会用智能手机，也不会上网。我们村是重点帮扶村，一些惠民政策会在网上发布，一些事项也需要村民用手机办理。我知道很多老人的子女，都不在身边，我就把有需求的老人集中在一个地方，帮他们把问题都解决了。”
查黄银告诉记者，现在很喜欢在村里从事乡村振兴工作，和乡亲们关系也越来越紧密。9月5日下午，她和其他村干部及一些村民，为受灾村民搭建临时帐篷，引导受灾村民住进避难所里。等所有村民都安置好，她才放心回家了。到家，已经晚上十点多了。
9月5日下午，村干部及村民，正在搭建临时帐篷。受访者供图
村貌需快速恢复，将来要做牛背山上的旅游村
查黄银去过北京、上海、广东，“走了大半个中国，后来发现，还是家乡最好。牛背山上的风景最漂亮，在我们村里，就可以看见贡嘎雪山。还有一条被称为‘此生必驾318’的318国道，也从我们泸定穿过。”
9月6日凌晨五点，查黄银驱车来到村里。晨光熹微下，她看到黑瓦白墙的房屋，巍峨矗立，但墙体间却出现裂缝，“我这人挺乐观的。但亲眼看到乡亲们伤痕累累的房子时，会感到很心疼。”
查黄银告诉记者，现在有480多人被安置在避难所里了，政府和村委会给村民们发放了充足的生活物资，中秋节要到了，还有单位给村民们送节日慰问品。“这些天，经常能看到上空有直升机飞过。还挺有安全感。”
临时搭建的帐篷。受访者供图
“生活总要往前看。我们村里现在已经建了两个民宿群，计划还要再建民宿。村里再继续提升下绿化水平和基础设施服务能力，最好开辟出一条旅游线路，让外省的游客也来我们村里。将来我们要做牛背山上的旅游村。”查黄银说。
泸定6.8级地震后，余震活动仍在持续。9月6日下午五点，查黄银在和记者通话时，忽然声音变急促，“刚才桌子动了。又是一次余震。不过现在，乡亲们都不怕地震了。地震早晚会过去，我们的房子迟早会重新建起来。”
新京报记者 赵利新
编辑 唐峥 校对 柳宝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