苦瓜是一种很神奇的植物，不仅丑陋难看，而且味道很苦。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、是哪一年，保守点估计也是30多年前，反正当时岁数很小。母亲不知道从哪里摘来两个苦瓜，她做了凉拌苦瓜。最初的时候看着那丑陋的苦瓜，我心里面有有几分的不屑，同时也觉得有几分的好奇。夹了两片放到嘴里，发现那味道很苦。我便不再向那装着苦瓜的菜碗伸出筷子，并且从那以后，我在心里面对苦瓜就没有什么好感。后来母亲又做了几次苦瓜吃，但是我依然碰都没有碰。甚至母亲“威逼利诱”，说苦瓜能治病，我依然没有吃，我在心里面对那种苦，有一种天然的排斥感。小学的一天，我在书上读到“良药苦口利于病”的时候，我竟然想起了苦瓜，或许苦瓜也是一味良药。
时光荏苒，重新认识苦瓜已是18年前的事情了。岳母家的院子旁有一块小菜地，小菜地以竹作篱，篱边有些不知名的蔬菜依篱而生，攀篱而上。但他们太不起眼了，时常被我忽略。这年的春夏之交，我入菜地摘莱，发现有藤蔓植物攀沿篱上，开出了漂亮的小黄花。印象中，我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小花，妻子笑我不认识苦瓜。我心想，这苦瓜的花也挺有意思的，并不丑陋啊。不知不觉中，这苦瓜慢慢长大，满身沟壑，青绿交错。岳母炒了苦瓜肉片，但童年时对苦瓜的印象丝毫没有改变，我不但不吃苦瓜，连肉片也不愿意去夹。妻看不下去了，夹了几片苦瓜在我碗里：“苦瓜清凉败火、降血糖，还可以嫩肤养颜，你尝几片吧。”于是我硬着头皮、皱着眉头，把那几片苦瓜咽到了肚子里。确实，舌尖与苦瓜接触的那一瞬间有丝丝的苦味，但过后也没有想象中那样苦，反而这苦恰到好处，味蕾竟然也不再害怕这苦味。但对这苦瓜仍然谈不上喜欢，只是不像以前那么排斥而已。
有一次在四姐家吃饭，她喜素食，爱吃苦瓜。她用老干妈凉拌了一碟苦瓜，夹一片放嘴里，有咸、有苦、有辣，一盘凉菜于五味之中，竟得三味，还有绵长的回味，就算不佐以米饭，依然可以生吃。我的想法算是彻底的改变了。曾有一段时间，我下班后就炒蛋炒饭，佐以凉拌苦瓜，一人一饭一苦瓜，别有一番滋味。后来我在知乎上读到这样一段话：苦瓜肉质脆嫩，因含糖苷而具有-种特殊的苦味，但其苦味却从不向别的菜肴渗透，如用苦瓜炒肉、焖鱼往往不沾苦味,所以苦瓜又有“君子菜”的雅称。天行健，君子以自强不息，君子有道。随心所欲而不逾矩，君子有止。谦谦君子，温润如玉，君子有容。苦瓜恰好是这样，它自己苦但不要求别的也苦，但这种苦不具备侵略性。它自己苦，但没有要求别的也苦，能容忍别的味道，这种苦具有兼容性。这与生活是何其的相似，有很多事我们可以要求自己做到，但不一定要强加于人。就比如跑步，你能天天坚持不惧风雨，这是你自己的事，但你不能要求别人也如此。你能一日三餐，清汤寡味，但也不能要求别人亦是如此……己所欲，也勿施于人。
苦瓜之苦，哪有生活苦？孩子时常埋怨我加班，没有时间陪他。他说的是实情，我经常加班加点对他确实是忽略了，很多时候，他一个星期还看不到我一次。我便时时想起那句网上非常扎心的话：“孩子对不起，放下工作养不起你，拿起工作陪不了你。”朋友的孩子参加高考，但是他一天假都没有请，他说请了假事就没人做了，那些事都很急。朋友的妻儿生病住院，但是他一天假都没有请，他说那些事请假之后就没有人做了。还有一天中午，我在办公室看见一位同事，举着一矿泉水瓶的药水往肚子里灌，被我发觉，他反而有点内疚：“不好意思，身体不好，拖后腿了。下午要做个小手术，得先吃点药，趁中午，我赶紧把急的工作做了！”原本以为他休假半天，是真的要休息，哪里知道是去做手术呢？生活之苦，还在于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。很多时候，往往都是老实人吃亏，好人未必有好报，你为人做了三件事，拒绝为其做第四件，那么你就是坏人。人性的反复往往是在眨眼之间，冷不丁别人就会在背后捅你一刀，虽然这样的事情是典型的损人不利己，但是还是有人做……
良药苦口利于病，良瓜苦口利于体。闭目沉思，苦瓜的苦，是意味深长、令人回味的。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，知其可为而为之，知其不可为而不为——恰如苦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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