阉鸡过程。图/赵劲
母亲在世的时候，每逢过年杀鸡时，总爱念叨“杀鸡婆（我们这里叫母鸡为鸡婆），年年挫；杀鸡公，年年松”之类的话。这类话是家乡的谚语，是一代代传下来的，颇具权威，更令人敬畏。它们的意思是，过年杀鸡婆，往后的日子越过越差，年年往低处行；过年杀阉鸡公，往后的日子越过越甜蜜，年年往高处走。
由于有这种奥妙在其中，母亲对过年鸡的培育是异常上心的。那时候，过年鸡苗都家养孵的。鸡公们知事了，母亲就提着它们到墟场阉匠那阉了。临过年一两个月，母亲会将过年鸡撇埘，放入圈笼开小灶育肥。何谓开小灶育肥，就是给它们加料加餐，让其快速增肥增重。那时候，人们肚里油水少，总觉得家畜家禽越肥，肉就越香，肥鸡自然受人青睐。所以，我家每年的过年阉鸡又大又肥。
杀过年鸡也有讲究，那就是杀鸡者务必一刀让鸡毙命。如果哪家杀的鸡挨了一刀，丢到地上鸡还能站起乱跑，那来年的运势会差，诸事不顺。因此，每到杀过年鸡的那天，母亲都亲自操刀。因为她是里手，一刀让鸡毙命，全家只有她能做到。再者，我父亲虽为教师、中共党员，却非常迷信讨彩头这一套。如果换做其他人杀，万一鸡挨了一刀，丢到地上还能站起来乱跑。他不但会把杀鸡者骂得狗血喷头，还会纠结于此事，成天拉着张苦瓜脸，喋喋不休，严重破坏吉祥喜庆的气氛，全家过着闷闷难乐的怄气年。
每年的腊月二十七日，早晨起来，母亲就把菜刀磨得寒光闪闪的。她从碗柜拿出一只饭碗，放点盐，置于鸡埘前的地上。母亲从圈笼里捉出一只大阉鸡，左手掌心向上五指攥紧鸡的双翅，右手的拇指食指夹住鸡喙往后扳，使下巴仰面向上。母亲待左手拇指食指捏紧住鸡喙两侧后，右手两指猛然抽开，并在已呈外弧形鸡脖的咽喉处拨下一撮毛后，然后操起地上的菜刀往咽喉抹了一刀。母亲放下菜刀，右手两拐指夹住鸡喙向前拉，使鸡脖变直，左手往上抬，便使鸡身略高于鸡头，鸡血就呈线条状射进了饭碗。待血放尽，母亲把鸡丢进木盆里，它就气绝身亡了。接着，母亲又顺利地宰杀了另一只鸡。一直在一旁“监斩”的父亲见状，脸上立马绽开了花。我们也松了口气。
灶上铁锅里的水开了，母亲把水倒进木盆，用铁夹翻了翻木盆里的两只鸡，再将它们夹到铺着塑料纸的地上，风快地退起鸡毛来。不一会，两只鸡的毛都退光了，再夹住鸡过两三遍稻草火。待去掉的腥臭味后，母亲用退毛水擦洗鸡一遍，清水洗净就开膛剖肚，取出内脏，用水一两勺冲洗一下鸡身，用竹篮装上，拿报纸盖上挂吊厨房梁上，一只年三十用瓦钵隔水蒸食，另一只（几天后，整鸡过开水保质）元宵节享用。
那瓦钵蒸出的鸡散发出腾腾的油香气，也弥漫着浓郁的年味。夹一块肉入口，嫩滑香甜；舀一匙汤喝了，齿唇留香，暖肚热肠。总之，那时过年鸡的肉和汤都让人回味无穷。而今，我们的过年鸡从市场上买回，是卖鸡人已宰杀处理好的，且是速生的饲料鸡。再用铁碗或精钢碗蒸，肉如木渣滓，忒柴；汤似清水，缺香乏味。
文/南阳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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